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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隱娘譯文
聶隱娘是唐貞元年間魏博節度使大將聶鋒的女兒。在她十歲的時候，有一女道
士到聶家乞討，她見到聶隱娘很高興，說：「我想帶著這位小女孩到山上調教。」聶
鋒聽了勃然大怒，並大聲喝叱。女道士說：「不管您如何藏在鐵櫃中，我最終都會把
女孩帶走。」到了夜晚，果然聶隱娘不見了。聶鋒這時十分震驚害怕，派人搜尋隱
娘的下落，但似乎無聲無息消失一般。聶鋒夫妻每次想到這事，只能相對哭泣罷了。
五年後，女道士送隱娘回來了。並且告知聶鋒，說：「我已經調教好您的女兒了，
您現在可以領回家。」女道士忽然就不見了。見到隱娘回來，這時聶家十分高興。
聶鋒問隱娘這些年學了些什麼？隱娘回答說：「剛開始的時候女道士只教我讀經念
咒，其他就沒有了。」聶鋒當然不相信，一直苦苦哀求隱娘。隱娘就說了：「我如果
說實話，您又不相信，這怎麼辦？」聶鋒回答說：「沒關係，你只要說實話就可以了。」
聶隱娘接著說：「我剛被女道士抓時，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天剛亮時，已在一個
廣闊的洞穴裡，這裡非常安靜且沒有人居住，但有很多猿猴、苔蘚也很茂密。這裡
已有兩位約十歲左右的師姐，聰明美麗，但都不吃五穀飯菜，能在峭壁上行走，就
好像猿猴爬樹那樣的敏捷，從未有跌倒情形發生。這時候，女道士給我一粒藥丸，
跟一把武官所拿寶劍，大概二尺長，極為鋒利，要我好好練習，使之精熟。又跟著
兩位師姐學習攀爬術，不久就覺得身輕如風一般。如此過了一年，刺猿猴都能中目
標而無失手，之後刺虎豹，也都能斬斷其頭而回。三年後我練就輕功而能飛行，刺
殺老鷹之類猛禽也都能命中。這時候我使用的劍就以五吋短匕首為主，而且與飛鳥
同時相遇，飛鳥竟不知我在身邊。到了第四年，女道士留兩位師姐在洞穴中，帶我
到市集上，但我不知是哪裡。她指著一個人，一一細數過失，說『把他給我殺了，
斬斷其頭，但要無聲無息地。你只要下定決心，就好像鳥飛翔一樣簡單。』於是她
給我一把三吋長的匕首，在沒有人見到的情形下，我因此光天化日下把某人刺殺於
市集。我把那人的頭裝入布囊中，返回旅社，以藥將之化為水。到了第五年，女道
士又說：『某官員有罪，無故害了很多人。你可利用晚上到他的臥室，斬其首回來。』
因此隱娘拿了匕首進入臥室，很容易地通過內外廳堂，他就暫且在梁上等待機會下
手。傍晚之後，果然殺了某官並斬斷頭回來。女道士大怒，問說：『你為何如此晚回
來？』隱娘回答：『我見到那人在玩弄一個小孩，覺得很可愛，不忍心下手。』女道
士大聲斥責說：『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先把那人所愛的殺了，再殺那個人。』隱娘
於是感謝離去。不久，女道士又說：『現在我幫你開腦後，可以藏短匕首，而不會有
所損傷，要用時就可以很方便拿出來。』之後接著說：『好了，妳已學成，可以回家
了。』因此就將隱娘送回家，同時也說二十年後再見的話。」聶鋒聽完後甚為害怕，
再加上隱娘自此後一到晚上就不見，到天亮才返回，聶鋒已不敢再問，因此對隱娘
也不再憐愛。
有一天家門出現一位幫人擦鏡的年輕人，隱娘說：「我要嫁給這個人。」並告訴
父親，這時候聶鋒只能順從隱娘的意思，招贅了那位年輕人。隱娘的丈夫也只會擦
鏡，並沒有其他技能。聶鋒給她們很多日常所用，但並沒有住在一起。幾年後，聶
鋒過世，而魏博也知道隱娘是一位奇人，因此也就繼續聘用他，如此又經過數年。
到了元和年間，魏博與陳許的劉昌裔不合，魏博就派隱娘去殺劉昌裔。隱娘因
此拜別魏博到許昌。劉昌裔能夠神算，知道隱娘夫妻已到，遂下令部將：「明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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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城北，等一對各騎著白、黑驢子的男女。等到牠們要進城，會有麻雀叫聲干擾到
男的，男的先以弓擊之，不中。女的再擊之，一次就擊斃麻雀。你們這時候上前說：
『我想見兩位，因此在此恭候大駕。』部下聽令，因此在城北等後。果然遇到隱娘
夫妻。隱娘夫妻說：「劉昌裔果然天縱英明，不然怎麼會知道我們夫妻的行蹤？我們
願意見他。」劉昌裔慰勞牠們夫妻，夫妻並拜謝說：「我們辜負了您，真是罪該萬死。」
劉回答說：「不要如此說，人各為期主，這是很正常的啊。現在我跟魏博有何不同，
我想請您留在此地，一同為國效力，不必懷疑我的用心。」隱娘拜謝，說：「您身邊
無能人善士，我們願意改投您門下，因為您比魏博更值得託付。」隱娘知道魏博不
及劉昌裔來得好。劉昌裔於是問隱娘夫妻需要些什麼，答說：「每天只要給我兩百文
錢就夠了。」劉於是依其所求。忽然不見兩隻驢子，劉因此派人尋找，也遍尋不著。
後來暗中打開包袱，看見兩隻一黑一白紙驢。
一個月後，隱娘告訴劉昌裔說：「魏博不會因我而停止加害您，他還會繼續派人
執行我沒有完成的任務。今天晚上請剪一束頭髮並綁上紅絲線，我把他送到魏博床
前，以表示堅定不回。」昌裔也照著做。等到四更，隱娘回到劉昌裔處，說：「我已
經把信息傳達到。但後天晚上魏博一定會派精精兒來殺我以及取你的頭。這時候也
一定要想盡辦法把精精兒殺了，才能避免後患。」劉昌裔聽完，並沒有放在心上，
也沒有任何畏懼的臉色。某天晚上，燈火通明，中夜後，果然有一紅一白兩面旗子
從上飄下，落於床四周。不久，就見到一人從空中跌下來，身首異處，這時隱娘也
出來，對劉說：「精精兒死了。」他把屍體拖出屋外，用藥化為水，更別說毛髮啦。
隱娘接著說：「後天夜裡還會再派遣更厲害的妙手空空兒繼續任務。這個空空兒
的神術，一般人是無法理解的，而鬼神也無法追蹤。他能夠從空虛處進入昏暗處，
善於隱形。而我的法術並不能超過他。而託您之福氣，只要以于田所產的玉環纏繞
在脖子，蓋上薄被，隱娘變化為蚊子，潛入您的胃中觀察情勢再決定如何。除此之
外，沒有其他辦法了。」劉昌裔聽完後，依隱娘之說辦理。到三更，劉假寐，果然
聽到脖子上有鏗鏗聲響，聲音甚為淒厲。這時隱娘從劉的嘴中跳出來，並且道賀說：
「您已無後患了。這個空空兒就跟老鷹一般，一擊不中，就會逃走。因為他怕不中
的惡名遠播。現在時間還沒過一更，他已飛到千里遠之地了。」劉昌裔後來看到玉
環上果然有匕首刻畫的痕跡，大該有數分之深。經過此事之後，劉昌裔更加善待隱
娘夫妻。
元和八年，劉昌裔自許昌來到京師（洛陽）朝見天子，隱娘卻不願跟隨一起去。
隱娘說：「我將要離開您，到各地尋訪山水，拜訪各地修道之人，而請給我先生一份
領實薪的職務吧！」劉也依約，隱娘後來就離開不知到哪去了。等到昌裔過世後，
隱娘也兼程趕到昌裔在京師的停柩處，並在柩前痛哭一場而後離開。開成年間，劉
昌裔之子劉縱被任命到四川陵州長官，當他走到棧道時，巧遇隱娘，隱娘就跟當年
一般，心中十分高興。隱娘依然騎著白色驢子，告訴劉縱說：「你將有大災難，應該
趕快辭官回家。」並且拿出一粒藥丸，要求劉縱吞下，接著說：「你明年前趕快辭官
回到洛陽，才能免除禍患。我剛給你吃的藥只有保你一年平安而已。」劉縱對隱娘
所說也不是很認真，但給她很多賞賜，隱娘也沒有接受，只是沈醉般的離去。一年
後，劉縱並沒有辭官，果然死於四川。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隱娘了。